英公夏竦居士
英公夏竦居士字子喬,自契機於谷隱,日與老衲遊。偶上藍溥禪師至,公問:「百骸潰散時,那個是長老自家底?」藍曰:「前月二十離蘄陽。」公休去。藍卻問:「百骸潰散時,那個是相公自家底?」公便喝。藍曰:「喝則不無,畢竟那個是相公自家底。」公對以偈曰:「休認風前第一機,太虛何處著思惟。山僧若要通消息,萬里無雲月上時。」藍曰:「也是弄精魂。」
廣慧璉禪師法嗣
華嚴道隆禪師
東京華嚴道隆禪師初參石門徹和尚問曰:「古者道:但得隨處安閑,自然合他古轍。雖有此語,疑心未歇時如何?」門曰:「知有乃可隨處安閑。如人在州縣住,或聞或見,千奇百怪,他總將作尋當。不知有而安閑,如人在村落住,有少聲色則驚怪傳說。」師於言下有省,門盡授其洞上厥旨,後為廣慧嗣。
一日,福嚴承和尚問曰:「禪師親見石門,如何卻嗣廣慧?」師曰:「我見廣慧,渠欲剃髮,使我擎凳子來。」慧曰:「道者!我有凳子詩聽取。」乃曰:「放下便平穩,我時便肯伊。」因敘在石門處所得,廣慧曰:「石門所示,如百味珍羞,祇是飽人不得。」
師至和初游京,客景德寺,日縱觀都市,歸常二鼓。一夕不得入,臥於門之下。仁宗皇帝夢至寺門,見龍蟠地,驚覺。中夜遣中使視之,睹師熱睡鼻鼾,撼之驚矍,問名歸奏。帝聞名道隆,乃喜曰:「吉徵也。」明日召至便殿,問宗旨,師奏對詳允,帝大悅。後以偈句相酬唱,絡繹於道,或入對留宿禁中,禮遇特厚,賜號應制明悟禪師。皇祐間,詔大覺璉禪師於化成殿演法,召師問話,機鋒迅捷,帝大悅,侍衛皆山呼。師即奏疏舉璉自代,禁林待問,秘殿談禪,乞歸廬山。帝覽表不允,有旨:於曹門外建精舍延師,賜號華嚴禪院。
開堂,僧問:「如何是道?」師曰:「高高低低。」曰:「如何是道中人?」師曰:「腳瘦草鞋寬。」
師年八十餘,示寂於盛暑。安坐七日,手足柔和。全身塔於寺之東。
慧力慧南禪師
臨江軍慧力慧南禪師,僧問:「師唱誰家曲,宗風嗣阿誰?」師曰:「鐵牛不喫欄邊草,直上須彌頂上眠。」曰:「這麼則昔日汝陽親得旨,臨江今日大敷揚。」師曰:「禮拜了退。」問:「如何是佛?」師曰:「頭大尾小。」曰:「未曉玄言,乞師再指。」師曰:「眉長三尺二。」曰:「這麼則人人皆頂戴,見者盡攢眉。」師長噓一聲,僧拍一拍便禮拜,師曰:「一任勃跳。」
廣慧德宣禪師
汝州廣慧德宣禪師,僧問:「祖祖相傳傳祖印,師今得法嗣何人?」師曰:「仲氏吹塤,伯氏吹箎。」曰:「這麼則廣慧的子,首山親孫也。」師曰:「椽槌裡坐地,不打闍黎。」
文公楊億居士
文公楊億居士字大年,幼舉神嬰,及壯負才名而未知有佛。一日過同僚,見讀金剛經,笑且罪之,彼讀自若,公疑之曰:「是豈出孔孟之右乎?何佞甚?」因閱數板,懵然始少敬信。後會翰林李公維勉令參問,及由秘書監出守汝州首謁廣慧,慧接見,公便問:「布鼓當軒擊,誰是知音者?」慧曰:「來風深辨。」公曰:「這麼則禪客相逢祇彈指也。」慧曰:「君子可入。」公應「喏!喏!」慧曰:「草賊大敗。」夜語次,慧曰:「秘監曾與什人道話來?」公曰:「某曾問雲巖諒監寺:『兩個大虫相咬時如何?』諒曰:『一合相。』某曰:『我祇管看,未審這麼道還得麼?』」慧曰:「這裡即不然。」公曰:「請和尚別一轉語。」慧以手作拽鼻勢,曰:「這畜生更勃跳在。」公於言下脫然無疑,有偈曰:「八角磨盤空裡走,金毛師子變作狗。擬欲將身北斗藏,應須合掌南辰後。」
復抒其師承密證寄李翰林曰:「病夫夙以頑惷獲受獎顧,預聞南宗之旨,久陪上國之游,動靜咨詢,周旋策發,俾其刳心之有詣,牆面之無慚者,誠出於席間床下矣!矧又故安公大師每垂誘導,自雙林滅影,隻履西歸,中心浩然,罔知所止。乃歲沈痾,神慮迷恍,殆及小間,再辨方位。又得雲門諒公大士見顧蓬蒿,諒之旨趣,正與安公同轍,並自廬山雲居歸宗而來,皆是法眼之流裔。去年假守茲郡,適會廣慧禪伯,實承嗣南院念,念嗣風穴,穴嗣先南院,南院嗣興化,興化嗣臨濟,臨濟嗣黃檗,黃檗嗣百丈,丈嗣馬祖,祖出讓和尚,讓即曹溪之長謫也。齋中務簡,退食之暇,或坐邀而至,或命駕從之。請扣無方,蒙滯頓釋。半歲之後,曠然弗疑。如忘忽記,如睡忽覺。平昔礙膺之物,嚗然自落。積劫未明之事,廓爾現前。固亦決擇之洞分,應接之無蹇矣!重念先德,率多參尋。如雪峰九上洞山,三到投子,遂嗣德山;臨濟得法於大愚,終承黃檗;雲巖多蒙道吾訓誘,乃為藥山之子;丹霞親承馬祖印可,而終作石頭之裔。在古多有,於理無嫌。病夫今繼紹之緣,實屬於廣慧,而提激之自,良出於鼇峰也。欣幸!欣幸!」
公問廣慧曰:「承和尚有言:一切罪業,皆因財寶所生,勸人疏於財利。況南閻浮提眾生以財為命,邦國以財聚人,教中有財法二施,何得勸人疏財乎?」慧曰:「幡竿尖上鐵龍頭。」公曰:「海壇馬子似驢大。」慧曰:「楚雞不是丹山鳳。」公曰:「佛滅二千歲,比丘少慚愧。」公置一百問,請廣慧答,慧一一答回。公問李都尉曰:「釋迦六年苦行成得什麼事?」尉曰:「擔折知柴重。」
公因微恙問環大師曰:「某今日忽違和,大師慈悲,如何醫療?」環曰:「丁香湯一碗。」公便作吐勢,環曰:「恩愛成煩惱。」環為煎藥次,公叫曰:「有賊!」環下藥於公前,叉手側立,公瞠目視之曰:「少叢林漢。」環拂袖而出。
又一日問曰:「某四大將欲離散,大師如何相救?」環乃槌胸三下。公曰:「賴遇作家。」環曰:「幾年學佛法,俗氣猶未除。」公曰:「禍不單行。」環作噓噓聲。
公書偈遺李都尉曰:「漚生與漚滅,二法本來齊。欲識真歸處,趙州東院西。」尉見遂曰:「泰山廟裡賣紙錢。」尉即至,公已逝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