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兆蜆子和尚
京兆府蜆子和尚,不知何許人也。事跡頗異,居無定所。自印心於洞山,混俗閩川,不畜道具,不循律儀。冬夏唯披一衲,逐日沿江岸採掇蝦蜆以充其腹,暮即宿東山白馬廟紙錢中,居民目為蜆子和尚。
華嚴靜禪師聞之,欲決真假,先潛入紙錢中。深夜師歸,嚴把住曰:「如何是祖師西來意?」師遽答曰:「神前酒臺盤。」嚴放手曰:「不虛與我同根生。」
嚴後赴莊宗詔入長安,師亦先至。每日歌唱自拍,或乃佯狂泥雪,去來俱無蹤跡,厥後不知所終。
幽棲道幽禪師
台州幽棲道幽禪師,鏡清問:「如何是少父?」師曰:「無標的。」曰:「無標的以為少父耶?」師曰:「有甚麼過?」曰:「祇如少父作麼生?」師曰:「道者是甚麼心行?」
問:「如何是佛?」師曰:「汝不信是眾生。」曰:「學人大信。」師曰:「若作勝解,即受群邪。」問:「如何是道?」師曰:「但有路可上,更高人也行。」曰:「如何是道中人?」師曰:「解驅雲裡信。」
師一日齋時,入堂白槌曰:「白大眾。」眾舉頭,師曰:「且喫飯。」
師將示滅,僧問:「和尚百年後向甚麼處去?」師曰:「迢然!迢然!」言訖坐亡。
越州乾峰和尚
越州乾峰和尚,上堂:「法身有三種病,二種光,須是一一透得,始解歸家穩坐,須知更有向上一竅在。」
雲門出,問:「庵內人為甚麼不知庵外事?」師呵呵大笑。門曰:「猶是學人疑處。」師曰:「子是甚麼心行?」門曰:「也要和尚相委。」師曰:「直須與麼始解穩坐。」門應:「喏!喏!」
上堂:「舉一不得舉二,放過一著,落在第二。」雲門出眾曰:「昨日有人從天台來,卻往徑山去。」師曰:「典座來日不得普請。」便下座。
問僧:「甚處來?」曰:「天台。」師曰:「見說石橋作兩段,是否?」曰:「和尚甚處得這消息來?」師曰:「將謂華頂峰前客,元是平田莊裡人。」
問:「如何得出三界去?」師曰:「喚院主來,趁出這僧著。」
師問:「眾僧輪回六趣具甚麼眼?」眾無對。
僧問:「如何是超佛越祖之談?」師曰:「老僧問聾!」曰:「和尚問則且置。」師曰:「老僧問尚不奈何,說甚麼超佛越祖之談?」
問:「十方薄伽梵一路涅槃門,未審路頭在甚麼處?」師以拄杖畫云:「在這裡。」
(僧後請益雲門,門拈起扇子云:「扇子勃跳上三十三天,築著帝釋鼻孔,東海鯉魚打一棒,雨似盆傾。會麼?」)
吉州禾山和尚
吉州禾山和尚,僧問:「學人欲伸一問,師還答否?」師曰:「禾山答汝了也。」問:「如何是西來意?」師曰:「禾山大頂。」
問:「如何和尚家風?」師曰:「滿目青山起白雲。」曰:「或遇客來,如何祇待?」師曰:「滿盤無味醍醐果。」問:「無言童子居何國土?」師曰:「當軒木馬嘶風切。」
天童咸啟禪師
明州天童咸啟禪師,問伏龍:「甚處來?」曰:「伏龍來。」師曰:「還伏得龍麼?」曰:「不曾伏這畜生」師曰:「且坐喫茶。」
簡大德問:「學人卓卓上來,請師的的。」師曰:「我這裡一屙便了,有甚麼卓卓的的?」曰:「和尚這麼答話,更買草鞋行腳好!」師曰:「近前來。」簡近前,師曰:「祇如老僧這麼答,過在甚麼處?」簡無對。師便打。
問:「如何是本來無物?」師曰:「石潤元含玉,礦異自生金。」
問:「如何是真常流注?」師曰:「涓滴無移。」
寶蓋山和尚
潭州寶蓋山和尚,僧問:「一間無漏舍,合是何人居?」師曰:「無名不挂體。」曰:「還有位也無?」師曰:「不處。」問:「如何是寶蓋?」師曰:「不從人天得。」曰:「如何是寶蓋中人?」師曰:「不與時人知。」曰:「佛來時如何?」師曰:「覓他路不得。」問:「世界壞時,此物何處去?」師曰:「千聖尋不得。」曰:「時人如何歸向?」師曰:「直須似他去。」曰:「還有的當也無?」師曰:「不立標則。」
問:「不居正位底人,如何行履?」師曰:「紅焰叢中駿馬嘶。」
欽山文邃禪師
澧州欽山文邃禪師,福州人也。少依杭州大慈山寰中禪師受業,時巖頭、雪峰在眾,睹師吐論知是法器,相率遊方。二大士各承德山印記,師雖屢激揚,而終然凝滯。
一日問德山曰:「天皇也這麼道,龍潭也這麼道,未審和尚作麼生道?」山曰:「汝試舉天皇龍潭道底看。」師擬進語,山便打。師被打歸延壽堂,曰:「是則是,打我太煞。」巖頭曰:「汝這麼道,他後不得道見德山來。」(法眼別云:「是則是錯打我。」)
後於洞山言下發解,乃為之嗣。年二十七止於欽山,對大眾前自省過,舉參洞山時語。山問:「甚麼處來?」師曰:「大慈來。」曰:「還見大慈麼?」師曰:「見。」曰:「色前見?色後見?」師曰:「非色前後見。」洞山默置。師乃曰:「離師太早,不盡師意。」(法眼云:「不盡師意,不易承嗣得他」。)
僧問:「如何是祖師西來意?」師曰:「梁公曲尺,誌公剪刀。」
問:「一切諸佛及諸佛法皆從此經出,如何是此經?」師曰:「常轉。」曰:「未審經中說甚麼?」師曰:「有疑請問。」
問:「如何是和尚家風?」師曰:「錦繡銀香囊,風吹滿路香。」巖頭聞,令僧去云:「傳語十八子,好好事潘郎。」
有僧寫師真呈,師曰:「還似我也無?」僧無對,師自代曰:「眾僧看取。」
德山侍者來參,纔禮拜,師把住曰:「還甘欽山與麼也無?」者曰:「某甲卻悔久住德山,今日無言可對。」師乃放手曰:「一任祇對。」者撥開胸曰:「且聽某通氣一上。」師曰:「德山門下即得,這裡一點用不著。」者曰:「久聞欽山不通人情。」師曰:「累他德山眼目。參堂去。」
師與巖頭、雪峰坐次,洞山行茶來,師乃閉眼,洞曰:「甚麼處去來?」曰:「入定來。」洞曰:「定本無門,從何而入?」
師入浴院,見僧踏水輪。僧下問訊,師曰:「幸自轆轆地轉,何須這麼?」曰:「不這麼又爭得?」師曰:「若不這麼,欽山眼堪作甚麼?」曰:「作麼生是師眼?」師以手作撥眉勢,曰:「和尚又何得這麼?」師曰:「是我這麼,你便不這麼。」僧無對。師曰:「索戰無功,一場氣悶。」良久,乃問曰:「會麼?」曰:「不會。」師曰:「欽山為汝擔取一半。」
師與巖頭、雪峰過江西,到一茶店喫茶次,師曰:「不會轉身通氣者,不得茶喫。」頭曰:「若這麼我定不得茶喫。」峰曰:「某甲亦然。」師曰:「這兩個老漢話頭也不識?」
頭曰:「甚處去也?」師曰:「布袋裡老鴉,雖活如死。」頭退後曰:「看!看!」師曰:「奯公且置,存公作麼生?」峰以手畫一圓相,師曰:「不得不問。」頭呵呵曰:「太遠生。」師曰:「有口不得茶喫者多。」
巨良禪客參,禮拜了便問:「一鏃破三關時如何?」師曰:「放出關中主看。」良曰:「這麼則知過必改。」師曰:「更待何時?」良曰:「好隻箭,放不著所在。」便出去。師曰:「且來,闍黎!」良回首,師下禪床擒住曰:「一鏃破三關即且置,試為欽山發箭看。」良擬議,師打七棒曰:「且聽個亂統漢疑三十年。」
有僧舉似同安察,安曰:「良公雖解發箭,要且未中的。」僧便問:「未審如何得中的去?」安曰:「關中主是甚麼人?」僧回舉似師,師曰:「良公若解這麼,也免得欽山口。然雖如此,同安不是好心,亦須看始得。」
僧參,師豎起拳曰:「開即成掌,五指參差;如今為拳,必無高下。汝道欽山還通商量也無?」僧近前,卻豎起拳。師曰:「你這麼祇是個無開合漢。」曰:「未審和尚如何接人?」師曰:「我若接人,共汝一般去也。」曰:「特來參師,也須吐露個消息。」師曰:「汝若特來,我須吐露。」曰:「便請。」師便打,僧無語。師曰:「守株待兔,枉用心神。」
上堂,橫按拄杖顧視大眾曰:「有麼?有麼?如無,欽山唱菩薩蠻去也,囉囉哩哩。」便下座。
師與道士論義,士立義曰:「麤言及細語皆歸第一義。」師曰:「道士是佛家奴。」士曰:「太麤生!」師曰:「第一義何在?」士無語。
九峰通玄禪師
瑞州九峰通玄禪師,郢州程氏子。初參德山,後於洞山言下有省。
住後,僧問:「自心他心得相見否?」師曰:「自己尚不見,他人何可觀?」問:「罪福之性如何了達得無同異?」師曰:「絺綌不禦寒。」